■郑凌红

　　年前的一天下班后，途经家门口不远处的炒货店，看见一团喜气，那是店老板的喜气。他和我同住一个小区，每年这个时候，是他最不会无所事事的光阴。人，大多害怕闲下来。对于一门营生来说，忙碌的意义显然更温暖。花生、瓜子、芝麻糖、桂圆干、荔枝干、开心果、山核桃、黑加仑……这些都是俗尘里的小欢喜。一盒盒，一筐筐，一罐罐，目之所及，总有不舍。我把买的东西拎回，背影饱含深情。想必他也一定知道，除了营生，还有开心被传递的滋味。

　　世界一下子热闹开来。无论是城市和乡村，总有忙前忙后的人群。路还是那条路，走的人却更集中了。往常的乡间小路寂寞而清冷，即使在烈日下也只留下一腔孤勇。而腊月的路就不一样，一年到头奔波在外的人儿，提前回来了。置办年货，来往穿梭，回家的路来了又回，回了又来。这些路，祖先走过，父辈走过，自己正在走着，孩子们飞快地跑着，像一阵风跨过田埂，继而跨过小溪，又掉头执拗地走小路，留下“千树万树”的人世悠远。

　　明代杨继盛在《观新历》中写道：“凤历初看小雪时，百年甲子只须臾。回头往事浑如梦，识破尘寰半局棋。”小雪是昨日黄花，腊月是眼前新花。可是，不管日子怎么往前走，腊月里的抒情，引吭高歌的总是雪。

　　雪是另一种年味。儿时的天，特别冷。衣服没有羽绒的，脚底的布鞋是手工做的。料是薄的、凉的，但对雪的期待是温暖的。都说小孩子不怕冷，“忽如一夜春风来”，总会不经意地来，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都是不经意的最为珍贵一样。怀着好奇，早早醒来，看向窗外，耐不住从左邻右舍传来的朗朗童声。是真开心啊，仿佛得到了诸多神灵的俯瞰。像一幅画，像一场梦，不可思议，却又那么真实地发生。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，整颗心都是透明的。院子里已堆成小雪山，树枝是俏皮的痒痒挠。雪很柔，松软松软的，没有棱角，带着鲜为人知的通润，那是性格的弧度。抓一把雪，扯过衣领；捏一团雪，往对面掷去。时间随着雪球雪花团团转，简单的快乐也如陀螺圈圈转。

　　一排昏黄的路灯，照在我长款的湖蓝大衣上。摸了摸头发，回想一个时辰前的对话，竟睡意层层，恍恍惚惚像裹着一团雾。

　　年是腊月里飞舞的雪花，窗外似有微光透过淳朴的窗帘，给波澜不惊的生活带来一些新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