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版: 04版 上一版  下一版
上一篇    下一篇
上一期   下一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  

枇杷心

  ■郑凌红

  一阵风吹过,夏天就到了。

  可以在人群喧闹中,安静得好像只有一个人,也可以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,热闹得仿佛拥有全世界。

  路过水果店,暖黄透亮,惹眼,醉心。一篮篮,一串串,一颗颗,扑入眼中,仿佛给生活枯燥的脸庞喷上爽肤水,又像是往嘴巴里轻轻送入润喉片。

  王建曾有诗赠薛涛:“万里桥边女校书,枇杷花里闭门居。扫眉才子知多少,管领春风总不如。”枇杷花下,声名无二的大唐才女清丽可人,他物不可比拟,恰如枇杷,看似寻常,却藏有寻常之外的心境与目光。

  时光飞逝,如小李广花荣的箭,穿过岁月长河,在记忆面前停下来。旧屋在乡下,院东拐角处有一水井,水井后来被填上,成了“打水机”。那棵枇杷树在水边,和水井“根据地”相依。在大人洗衣的时候,我沿浇筑的水槽攀爬。我想,那棵枇杷树等了我好久,既在水槽边等我,也在童年里等我。它葱葱郁郁,一年四季长着青绿的叶子,抛开别的树黄了又绿不说,独自享受岁月静好,笑看一生沉浮,便已然惊心。

  我觉得,它像一个人,接近父亲,只是个子挺高。在二楼阳台,我曾趴下身子,伸手抓住它的枝干。但终究被大人看见,挨了骂。那时,不过十岁,可枇杷树属自家之物,感情自然不一般。看枇杷由青变黄,心情随之雀跃。枝繁叶茂,恣意生长,时光迈着舞步,一棵枇杷树在五月吸引来许多乡邻。

  乡邻,主要指同龄的孩子。因为是玩伴,不用花钱买,他们和我一样馋。枇杷尚青,我们已尝鲜。有时候扔了一地,祖母看了难免念一声“可惜”。当然,青涩的滋味也是一番好滋味。随着颜色的变化,嘴巴里的期待也随之升级。

  我是品尝枇杷的主角。夏日炎炎,午后时光,大地上万物皆有困意,而我开始爬上枇杷树。摘一颗,不洗,也不剥皮,直接往嘴巴里塞,入口的滋味,就在于那一份原汁原味的“土”。烈日是枇杷的“甜蜜素”,光照越足,枇杷越甜。自家种的枇杷树好啊,吃一颗扔一小截尾柄,似乎嘴巴永远停不下来,夏天永远清新滋润。

  吃枇杷,我是高手,入嘴快,不吐皮,这曾一度被亲友沦为笑谈,但我固执地觉得不吐皮的枇杷才最好吃。你尝它的浓甜,你品它淡淡的果酸,有泥土的芳香,润五脏,滋心肺,劈开生活琐碎的枷锁,安抚身心,化解困顿。

  之后的每年夏初,一看到枇杷,心就澎湃。但我知道,最喜欢的还是那土枇杷树上长出的土枇杷。街头巷尾,偶见乡下农人拎着篮,挑着担,口中喊着“卖枇杷”,步子便会停下来。

  后来,年岁渐长,经历了一些事,看了一些书,对枇杷也有了新认识。原来,它有着与众不同的轮回。羊士谔在《题枇杷树》里写道:“珍树寒始花,氛氲九秋月。佳期若有待,芳意常无绝。袅袅碧海风,濛濛绿枝雪。急景自馀妍,春禽幸流悦。”

  秋、冬、春、夏,蕾、花、子、果,是任性,乃脱俗,更显清高。如闭门而居的才女,情深意切不是常人所能见。

  《项脊轩志》里的那句“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”,让我印象极深。因为随着年岁增长,当年骂我的祖父已远去,留下的祖母体颜日衰,她对于枇杷树少了往昔的执着,对有没有被人“偷吃”,甚至树枝被折断也不再关心了。

  再后来,老家的那棵枇杷树,被父亲和伯父合力给砍了。忘了是什么原因,只隐隐觉得有些失落,我想他们也会有失落,至于这种失落到底是什么,我也说不上来。

  回忆告诉我,枇杷树倒了,院子周边亮起来了。纵然往事不可追,枇杷甜香已入心。

上一篇    下一篇
 
     标题导航
   第01版:要闻
   第02版:镇街
   第03版:纵横嘉善
   第04版:柳洲采风
我和羽毛球的故事
小满
枇杷心
我和我的学生(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