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顾福田

　　灌水，姚庄方言，把河流中的水用引水工具运送到水稻田里的过程叫灌水。从新中国成立到上世纪60年代初，从原始的人力踏车灌水到现代化的电力灌溉，只用了短短的十一二年时间。大概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在战后连一块“洋肥皂”、一根“洋钉”都要靠进口这样“一穷二白”的情况下，能出现这样的发展速度。

　　1949年5月，嘉善解放了。人民政府给穷苦的老百姓分了田地，老百姓从心底里感谢共产党和人民政府。嘉善是水稻产区，水稻生长需要大量的水。若是单家独户的话，贫困的农户没有经济实力购买畜力灌水工具。乡间俗话说“有钱钱辛苦，无钱人辛苦”。财力不够，就只得辛苦人，靠人力踏动水车灌水。一部水车安放于田头，水车进水的一头在河面上，出水的一头通往水稻田的水渠里。踏人力水车，人趴在横杆上，双脚轮流踏动水车地轴上的脚蹬，使地轴转动，带动安装在地轴上的水轮转动，水轮带动水车中的“链头车水板”，把河水从河中车到稻田里。地轴上有四组脚蹬，最多可以四人上车。现在有些旅游景区安放着脚踏水车，游客上去踩几脚，见河水“哗哗”流向水渠，兴奋不已。踩几分钟是开心、有趣的，踩一天就兴奋不起来了。这是个体力活，赤日炎炎当头照，田里禾苗近枯焦，心急如焚脚又疼，为了保苗，水车必须不停地踏。盛夏水稻田蒸发量特别大，如果连续十天半月不下雨，为了保禾苗，就得十天半月起早贪黑地连续踏车灌水。即便这样，也不一定能使远离水车上百米靠里面的水稻田里都能灌到水。真当是“天天踏车苦，汗滴车下土，谁知田中水，滴滴皆辛苦”，那时候农民的辛劳可想而知。

　　家境好的农户，有畜力水车，用牛拉车灌水，省却许多人力。牛拉动“戽圆盘”（音，方言，指一个有木齿轮的圆形盘）作圆周转动，“戽圆盘”带动地轴上的旱齿轮、地轴和地轴另一头的水轮同步转动，水轮带动“链头车水板”把河水车上来。

　　上世纪50年代中期，农村合作化运动兴起，各地相继成立初级农业合作社，然后几个初级农业合作社合并，成立高级农业合作社。农业合作社的集体经济，有财力购买价格较高的风力水车了。风力水车风轴上有六根发风竹，六根发风竹上有六扇棉布做的风帆，风来风帆动，带动风轴转动，通过相互咬合的风轴、天轴、地轴的两对四个木齿轮和地轴上的水轮，带动水车的提水装置，把河水车进水稻田。一台风力水车能灌溉几十到百多亩的稻田，利用风力灌水低碳环保，但缺点是没有风的天气就灌不了水。风力水车除前期投入的购置费大些，后续成本比养牛成本低，所以每个高级农业合作社都有好几台风力水车。那时放眼嘉善农村，沿河塘到处可见高大的白帆布风车，在蓝天白云下或缓或急地转动。这是上世纪50年代水乡嘉善的一道亮丽的风景。

　　集体经济持续不断壮大，高级农业合作社有财力购买内燃机抽水机了。哪个圩头某个“车口”需要灌水，抽水机船开到这“车口”，“嘭嘭嘭”机声一响，清凌凌的河水“哗哗”地流向田间，几十分钟至个把小时，一个“车口”几十亩或近百亩的稻田已灌满了水。抽水机船再开向下一“车口”，继续它的灌水任务。内燃机抽水机与风力水车相比，不受风力影响，功率大效率高，装在船上机动又方便，深受干部群众的喜爱。一个高级农业合作社有一台抽水机，再有几台风力水车和牛车，困扰单干户的灌水难题，在农业合作社集体经济面前迎刃而解了。

　　上世纪60年代初，新安江水电站的电输送到嘉善。公社各生产大队建造了电力灌溉机埠，修筑了几里甚至十几里长的纵横交叉的渠道系统，干渠、支渠、毛渠配套成龙。机埠小房子里电闸合上，电动机飞速转动，经过皮带传动，水泵把巨量的水，通过粗大的水管提升到静水池，经各级渠道流向上千亩的水田。我老家所在的生产大队，一个电力灌溉机埠、一艘抽水机船、四位机手，就能完成1500多亩水稻田的灌溉任务，解放了大量的劳动力。

　　从人力踏车、畜力拉车、风力灌水，发展到内燃机抽水、电力灌溉，这步步升级，是党和政府对农村、农业、农民的关心、关爱，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实事，是集体化、机械化带给农村的巨大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