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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桥

  ▲图片为AI生成

  ■杨善岗

  我家居住的地方到上世纪80年代初才通自来水,在此之前,居民的饮用水都直接取自屋前的小河。因此,小河是我们名副其实的生命之源。

  取水、用水离不开河桥(即河埠,河桥是俗称),其实就是取水用水的一个临河操作平台,人们在那里提水、淘米、洗菜、洗衣服等等,凡用水的事多半在那里做。

  小时候,我家门前的小河上有许多河桥。河桥有大有小,大的是几户人家合用的,小的是单家独用的。形状也各式各样,有淌水式,也有双落水、单落水,以及悬挑式等等。河桥有老有新,有的是上代留下来的,有的是新建的。

  我家原来属于大户,因此,河桥可能是这条小河上最大的。河桥呈U字形,像在河岸上咬掉了一口,这样的造型可以容纳更多的人同时使用。大概因为建造的年代久远,台阶上的石块许多已经破损,用其他不太规则的石块修补,显得有些杂乱无章,外观没有隔壁“九房里”的河桥来得整齐、好看。石阶伸入水中的几级保存得较为完整,最后一级的石板下面打有密集的木桩,用以支撑、固定台阶。木桩的间隙是小虾和鳑鲏鱼们栖息的地方。

  河桥的西侧有一棵很大的谷树(学名楮树),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大伞,为上河桥的人遮阳挡雨。谷树的枝叶折断后会流出白色的液体,酷似乳汁,有消肿、解毒的功效。谷树果成熟时像杨梅一样,据说酸甜爽口可以食用,中医学上称之为楮实,与根一起入药,补肾、利尿、强筋骨。可惜那时我们没知识,不然早就采摘吃了。

  夏日里,我们小孩子时常在树荫覆盖的河桥上玩耍。那时的河水十分清澈,鱼儿成群,它们似乎也通人性,每当有人在河桥上洗东西,便蜂拥而至,吃你洗的菜、啄你的手,跟你嬉戏,你若用手去捕捉,便一溜烟似的逃之夭夭。

  身手敏捷又调皮捣蛋的鱼儿常常成为我们消遣的对象,我们自制渔竿、渔具,开始和它们斗智斗勇,用蚯蚓、饭粒钓鳑鲏鱼,用苍蝇钓鲹鲦鱼,用“棺材网”(方言,一种捕鱼网)捕鱼,玩得不亦乐乎,身上的衣衫时常弄湿了焐干,焐干后又弄湿。有时索性扒掉衣服下河去捉鱼,捉不到鱼就摸河蚌和上岸头(方言,一种条形小蚌)。偶尔也会临时起意搞恶作剧,看到有人要来河桥上了,马上潜入水中隐藏起来,等来人蹲下要洗时,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,常常把人吓一大跳……

  这样的举动自然遭到大人们的一致谴责,毕竟河桥是他们操持家务的“作场”、打理生活的舞台,主角是他们。每天的三餐前后,尤其是傍晚时段,上下河桥的人络绎不绝,来去匆匆,像打仗冲锋一般。那时也没那么讲究,常常是这边在洗衣,那边在淘米,上游在洗菜,下游在洗澡。

  到了冬季,河桥就变得冷清起来,只是到了阳历年底边,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腌咸菜了,才会短暂地热闹一阵。要腌的菜买回来后,先晒几个太阳,然后下河洗净,晾干水分,才可以放到缸里腌制。这个季节,是孩时河桥留给我最痛苦的记忆。置身在刺骨的寒风中,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,身旁是堆成小山一样待洗的菜,那种沮丧、绝望的感觉刻骨铭心,无助之下我们小孩子常常“偷私乖”(方言,指偷懒),敷衍了事,许多菜只是过了一下水,绝对是没有洗干净的,还好不曾吃坏过谁的身体。

  上世纪70年代中期,政府在原有乡村便道的基础上,修建善西公路到轮船码头的泥结碎石路。我家门前的小河上要修筑一段石驳岸,用以拓宽路面,于是,这个建成至少有百年的河桥就被道路掩埋了,我对该河桥的记忆就此戛然而止。后来公家在小河的石驳岸上开了个口子,新建了一个河桥,但我很少用,记忆也很浅,因为那时许多人家挖了灶边井,几年后又通了自来水,河桥便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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