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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箱缘 慈母情

  ■本版照片由江峥提供

  ■管玲缇

  我的母亲沈月娥,一位只上过小学四年级的女工,却用一生诠释了何为“坚韧如竹”。她出生于海宁盐官钱塘江畔的三里桥村,高个、大眼,是村里出挑的姑娘。然而命运待她苛刻:幼时因不愿缠足,常被我的外婆责骂,嫁人后遭夫家欺凌,携子逃往杭州纱厂做女工;长子夭折、丈夫抛弃,她独自拉扯我与妹妹长大,非常不容易。

  竹箱之缘

  1956年,我调至嘉兴市文化馆工作,母亲退休后即来照料我的两个孩子。她日日操劳,却从不言苦。1961年,我调回嘉善县文化馆,由于居住地面积狭小,夏天时棉被、棉衣等无处安放。某日,母亲独自乘火车赴杭州,用月退休金12.5元中的5元,从旧货店淘回一只大竹箱。竹箱长60cm、宽44cm、高57cm,以竹丝编织席纹,粗厚竹片为架,铁环衔接箱盖与箱体,两侧有拎手,正面锁扣处刻着“光绪乙未年,惟善堂置,杭城紫峰氏”——这是她一生中最奢侈的“大件”。

  苦难中的温情

  母亲总说:“日子再苦,也要活得体面。”她用刨花水梳头,穿“英丹士林布”大襟衣参加工会茶室活动;夏天撑着黑布伞、摇着蒲扇接外孙,而夜里在灯下补衣。然而,1966年“文革”爆发,我们夫妇俩在“五七干校”遭造反派批斗,全家每月仅靠24元生活费度日。为了维持生计,母亲与两个外孙养鸡生蛋,还养了两只小兔子,孩子在附近草地上割草给兔子吃,却让一悍妇看见,趁我们遭批斗之际,说是割了她家种的青菜而纠缠不清,母亲为息事宁人,从伙食费中挤出8元赔偿给她,而后三人吃了一个月的豆腐汤。

  未尽的遗憾

  1975年11月25日,母亲突发脑出血不幸离世。那天,我小儿子刚从知青点回来取衣服,看到外婆睡在床上,用手捶头,已不能言语,他急忙赶到文化馆,向隔壁印刷厂借三轮车,赶回家中时,外婆已大小便失禁。我含泪给母亲洗净身体,换好衣服,急忙送去医院。然而,母亲脑出血过多,瞳孔放大,已无法抢救。儿子常说:“外婆走得太早,要是当时我已是医生,我一定要抢救她。外婆高血压病期长,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。”

  回忆起母亲为我们辛勤操劳的情景,我深感悲痛。她走得突然,未留只言片语,唯余竹箱与几件旧衣。更令人唏嘘的是,母亲去世那天,家中两只产蛋母鸡竟也莫名倒毙,似在为她送行。

  竹箱之魂

  1976年,竹箱被送至嘉善县博物馆保存。经鉴定,此为清光绪二十一年(1895)杭州惟善堂置办的书箱,对研究清末浙东社会风貌有重要价值。母亲的竹箱竟成了历史文物,这或许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馈赠。

  如今,母亲已离开五十载,竹箱仍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。每至清明,我跪于墓前,总想起她操劳的身影。若真有来世,我愿再为她的女儿,补上这一世未尽完的孝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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